我们科班的同学,岁数并不齐。最大的十四,我算最小的,那年虚岁才八岁。
一进科班,老师叫你喊喊嗓子,走走,用手给你扒拉扒拉眉毛、眼角,当时就能分了行当,至迟也迟不过第二天。该学花脸,该学旦角,还是该学小花脸,就给你定下了。若干年后回头看,自个儿都得佩服老师分的准,该什么材料是什么行当,没有错的。绝了!别忘了,这些老师都是多少年的火候啊!这有个名堂,叫“赌先生的眼力”。
科班管穿。夏天是月白色的竹布大褂。一道脸的樱桃嘴鞋——鞋尖是往上勾着的。头上戴草编的小礼帽。冬天有一大一小俩黑棉袄,里边是汗褡,全是大襟的。帽子是圆毡帽头。下身穿单裤,外边套棉套裤——光是两个裤腿,用带子系在腰上。腰里扎着“腰里硬”。这个我至今还扎着。
吃饭呢,主要是老米,这是从南七省运来的,是师父在宫里唱戏的俸米。老米是带壳的,得从街上找个冲米的来冲去壳子。那时有专干这行的,背个大木桶、扛个杵子,满街上吆喝。
长春班和老水仙花(郭际湘)办的鸣盛和科班都吃俸米。因为陆先生和水仙花在宫里当差,全有钱粮。富连成没这个条件。吃的米得从外边买。
初一、十五吃面条。一律是打卤面,所谓打卤,就是菜汤。从没吃过炸酱面。菜总是熬西葫芦,浮面滴几滴油。闻着是抹布头子味儿。跟猪食似的。没换过样,冬瓜都臭了街了也吃不上。逢年过节了,碗里才能见着几片肉。
吃饭时候,都用带刺儿的竹筷子,每人端个大碗。等大师哥拿藤条抽一下板凳,“啪”!大伙一齐站起来。再抽一下,挨着个盛饭去。由值日的师哥给每个人盛碗饭,扣一勺菜。“啪!”再一声,一齐开吃。吃饭不许说话,要添饭也只能用筷子在碗里划一下,不能出声。还有,不许剩饭。吃不了得偷偷求人帮吃。都吃完了,师哥再抽一下板凳,大伙一齐搁碗。
伙食差,孩子们哪儿有不馋的?个别的调皮鬼就打主意了。中厅有佛龛,桌上供着苹果和蜜供。蜜供不是四面儿吗?他能把靠着佛龛的那面全偷吃了。里边掏空了,外面一点看不出来!偷苹果也一样,他用烂纸团把里边的替下来,就剩外边这几个了,还能那么“摞”着。
早晚有个露馅儿呀!师父查不出人来,就来个“打通”!一百多学生全打。可每人挨打的轻重有分别。主要是看你平素怎么样。一最少十板,多的时候二十板,挨完了还得给每个老师磕三个头。
挨打时是趴在一条板凳上。你还得会趴,趴不好就特别疼。所以,科班出来的一提起来就说:“我是啃板凳头出身!”好像还有几分自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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