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冠中眼中的京剧 -往事钩沉-菊坛文萃-戏曲艺术

吴冠中先生是著名画家。同时，他也是一位写过大量散文、杂文、论文的作家。他的文笔简洁，有才气，有感而发，观点鲜明。《吴冠中谈艺集》、《我读石涛画语录》、《美丑缘》、《沧桑入画》、《文心独白》、《我负丹青》等理论性的或文学性的文集已陆续问世。笔者是京剧的欣赏者，所以对吴冠中先生谈论京剧的文字尤为关注。在这方面他给我留下了很突出的几点印象。

吴冠中对京剧麒派创始人周信芳的表演激赏不已。1950年夏留学法国的吴冠中回国，住在北京。他到京不久，曾看了一场周信芳主演的《四进士》。他看到剧中人宋士杰在红烛下看信、抄信一节时，他感到“（周信芳）动作的节律与唱腔的转折紧密配合，同步夸张，携手升华，将惊讶与激愤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他接着写道：“我平生从未欣赏到造型美与语言美如此绝妙结合的杰作，我拜倒了，巴黎所见之美均远我而去。”后来周信芳再到北京演出时，吴冠中则不惜深夜排队买票，也要场场不放过地看周信芳的戏。他有时还曾将周信芳的表演与他所崇拜的荷兰名画家凡·高的画作相媲美。

吴冠中对名旦赵燕侠的戏也看了不少，并赞不绝口。他赞扬赵燕侠的表演“扮相美，唱腔跌宕多变，表演生动细腻，感情完全投进了角色”。他更认为赵燕侠演传统戏是“青出于蓝，比前辈迈进了一大步”；演现代题材戏则“不仅功底深厚，驾驭程式，看来更勇于探索陌生的新路”。

吴冠中先生不仅对某个演员、某个剧目的演出有着敏锐的艺术感受力，而且对京剧的写意化的艺术形态更有着深识与深爱。他说：“文学、绘画与音乐之所以能结合而成为独特的京剧，是依托于写意的空间，就是说，在抽象或半抽象的领域里它们才能融洽成统一的整体。”他着重指出：“取消，或将背景简约到最大极限”便可使演员利用全部舞台空间来施展技艺，并使观众有如临其境之感。对于这样的演出形式，他不禁赞叹道：“此真正的艺术享受也。”

作为画家，吴冠中更往往以美术的眼光审视京剧。如他认为《苏三起解》中的崇公道与苏三、《武家坡》中的薛平贵与王宝钏这些“经典剧目”中的形与色在搭配与构成方面，“均历久推敲，自身已十分完美，决不许花哨背景破坏其和谐”。再如，他对于“将京剧脸谱放大作背景”的做法也提出了批评，他说这样做就会“令演员缩小成了小木偶”。又如，他认为《沙家浜》一剧中“智斗”一场人物唱念的语言虽然写得是成功的，但“舞台设计等都跟不上”。

吴冠中先生并不是一位一般的老戏迷，而是一位具有现代艺术观念的画家和作家。因此，他对京剧的看法也许会更有客观的说服力，对人们更有启示的作用吧。我写此小文意在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