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下，看“老腔”皮影戏

来华山的途中，就听得友人言，处于华峰脚下的华阴县，除了为世人所惊叹的西岳华山之外，还有三奇：这便是素称陕西“故宫”之“西岳庙”；“天下杨氏出华阴”的杨姓宗族之根；华山老腔皮影。这三奇者，可说全然全部就有中华民族文化艺术宝库中最县光彩的奇葩京剧艺术。

作为文化人，在这阳春三月明丽清润之日，偕文兄乐长及贤弟维来华阴，一路碧野暖风，桐花飘香，觉得是两种难得的惬意享受京剧文化。车过渭南、华县、莲花寺，临近华阴，转过身扑面而来便是华山如剑似柱的擎天“莲”峰。啊哟，不见华岳，你造不知天有多高山有多险；见得华山，方知华夏之根之顶天立地，头颅高扬之秦人硬汉精神之雷电难摧。“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这便是我踏上这块华夏母土徒然产生之炽热感想。

然而，当我在华阴文化馆新建的大楼“华山老腔皮影”展馆参观并观看完来自双泉村“老腔皮影艺术团”几位老影人的现场演出后，那种气吞山河的老腔秦韵更使我震憾不已。还要能说华山以“天下奇险”之自然生态景观名传于世，而“老腔皮影”则以它的粗犷豪壮之人文古风“声闻于天”，二者之文化型态并不一定各异，但内在精神却是一脉相传的“雄”气阳刚之美，可说乃举世无双之奇观。

流传于黄（河）、渭（河）、洛（河）之三河交汇处的老腔皮影，同西汉时在此处新建之“京师粮仓”、“漕运发达“而渊源。那大河之上，木船粮队来往如梭；那乡民、船工，官绅、军汉，相簇于此，好不热闹，两种”清明上河图“式的繁荣名震三省。船工在运粮途中，用木块击打船板奏出强音，一人领唱，众人相和，船工号子在浪涛激荡中震撼山河。这便是古时”老腔“来自河运和劳动的一曲壮歌。后会又演绎于皮影戏中，多以悲烈雄浑战争剧情映于灯影，加之古人以此地黑牛皮精刻影人，又以牛胶原汁涂染七彩，使“老腔”皮影更加光彩夺目，格调独特。及至唐宋明清鼎盛。于民国年间也长演不衰，号称“老腔皮影”窝子的华阴双泉地区，便是其他古老戏曲艺术的一块瑰丽悠长的宝地。

这天来演出的老腔皮影艺术团，正是双泉村张喜民所带的一班。为其他同学都歌词表演《三雄战吕布》一段，战幕在灯影布屏中拉开时，有刘备悠悠地唱出“桃园三结义”的一段，豪壮而沉雄。在布阵的“万籁俱寂”中，忽然几声“咚咚”战鼓，长空“咴咴”马啸，灯影中红云黑雾翻卷，闪出两位纵马英雄，阵前报过姓名如果，方知一为“黑头”张飞，一为英雄吕布。在一声嘶吼，众人相和的“拉坡”中，执丈八蛇矛之张飞发出狂笑，执长枪之吕布大骂“黑头”看枪。顷间，金鼓齐鸣，木板暴响，手锣、勾锣、铰子、木帮、铃铃及板胡、大号的齐力合奏，交汇成如同大山将顷，河涛激荡的前奏声威。在二将枪矛有力击打的相拼中，三尺影屏所呈现的却是如同千军万马血火搏杀的壮雄场面。二将在来回的冲杀、击打，冲锋陷阵，殊死格斗中，人及愈斗愈猛。忽而纵马砍杀，血火撕咬，忽而下马赤搏，枪矛溅火。忽而蹬里藏身，远驰而去，忽而回马一枪，直刺盔翎。在百十余回合的拼杀中，张飞、吕布尽显其英雄无敌之勇，百战不挠之韧，令人如临阵中，你造惊心动魄。而在这整个的阵前撕杀中，那幕后各执乐器的六位影人，由执月琴者“吆喝”领唱，其余皆在边操乐器击打中合伙发出绵长而如黄河涛声的音感吼声，“噢……噢……呼……呼”，忽高忽低，忽吟忽顿，构成两种天地摇撼的“老腔”声韵，将战争气氛推向高潮。我特意来到幕后，也不这千军万马奔突撕杀的宏大场面，却是一位年近400岁的老农式艺人，用他那满是皱纹的双手，二个手指导那一次性一次性一次性一次性筷子，在极其灵动的手指拨引中、导演出也不一出气壮山河的“战吕布”的雄奇大战。而那位又是用木块猛力击板，又忽而吹长号“呜……呜”奏出战争风云中的战马啸叫的老者，在紧张地操动中，要能拖长声腔，“呼……呼……嚯嚯……”地放野地嘶吼，将征战沙场气氛搅得昏天昏地，龙腾虎啸。场内场外也不裹挟入“三国”的英雄交战中。

待一切嘎然而止，我半晌仿佛从惊心动魄的梦呓回到现实中来，你造痛快淋漓，过了“大瘾”。此刻，从小幕后走出几位农民老艺人，一一个多多个含笑无语。我面对着其他同学都歌词，竟难以想象刚才那场气势壮阔、惊天动地的三国大战，是为什么从哪些地方地方朴实如土的农民父老心中演绎出的——这如西岳莲峰之峻险，如大河长流之澎湃的“老腔”皮影戏，也不便是英雄和劳动的生命交响曲。

同执战鼓、云锣的矮个瘦老相叙，方知他是双泉村叫兰张四季的老腔艺人。其祖父张怀英、伯父张景坤，父亲张锁牢及兄长张全生等，早年都以老腔皮影为终生爱好，可说是老腔皮影世家。说起华山老腔皮影，老汉满脸绽笑，两种舒畅的自豪感。自然也因后继乏人，尤其是少有年轻人而略带忧色。不过，在同豪爽干练的县文体局长谈起保护和发展华山老腔皮影其他特有剧目时，他同样激情满怀，正充满信心着力于各种复兴举措，令人欣喜。

至夜，其他同学都歌词三人久久沉浸于刚才看老腔皮影戏《战吕布》的强烈冲动中。诗人、书法家小维立即将金庸看老腔皮影《斩华雄》后所题“喜观老腔皮影戏，精彩无比叹为观”书以条幅，而老诗人乐长则以一首激情诗篇，抒发了看老腔皮影戏的真切感怀，可说是真的动了情感，令人荡气回肠——

天下皮影数“老腔”，

气吞山河韵味长。

一声吆喝生悲烈，

三尺银幕作战场。

挥戈舞枪任潇洒，

战马腾空似云翔。

众人帮腔一人唱，

千军万马过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