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春：梨园春秋（24） -艺海云烟-曲海泛舟-戏曲艺术

三老板眼前徒弟不少，我们大师哥是唱花脸的李春利，他比三老板只小一岁。我算是末一个。在我前头不久拜三老板的有麒麟童——周信芳，有林树森——他在南边，也以老爷戏出名。

后来在北京，高庆奎也给三老板磕过头。可三老板已到暮年了，一出戏没给他说过。临回南边时，先生跟我说：“庆奎拜了我，一出没说过，你替我给他说说《单刀会》吧。”这出戏是我替他老人家说的。

说起来，杨小楼也拜过三老板。

是这么回事：杨小楼二十多岁时，在上海唱得挺红。有一天剧场经理请客，是在法租界大马路红莲里，请三老板跟杨小楼。喝酒中间，经理说了：“三老板，杨老板，过几天您二位合作吧，唱唱八本《洞庭湖》怎么样?”杨小楼当时就楞了，他没这戏呀！他刚要张口，三老板从桌底下暗暗踢了他一脚，就把话接过去了：“就这么办。八本《洞庭湖》不是？我陪小楼唱了！”

散席以后，三老板叫住杨小楼：“刚才经理问你，你为什么打楞啊?”杨小楼说：“八本《洞庭湖》，我一出不出哇！”三老板诚恳地告诉他：“你这么红，这个跟头栽不起。不能说不会。”“那怎么办呢?”三老板笑了笑：“这有何难！我给你说，说一出唱一出。”

打这儿起，三老板私底下给杨小楼说这个“岳八收”。怎么叫八本《洞庭湖》呢?是八天的戏，岳飞收八个人：《九龙山》收杨再兴；《长沙王》收罗延庆；《康郎山》收余化龙；《栖梧山》收何元庆；《隐贤庄》收曹成；《五方阵》收伍尚志；《茶良关》收张用、张立。杨小楼学，还得偷着学，不能声张出去呀。就这么边学边唱，三老板演岳帅到底，杨小楼演被收的将：杨再兴、余化龙……。八本演下来，杨小楼更红了。这是在上海的老“亦舞台”。

唱完以后，杨小楼找到三老板的大徒弟李春利说：“您看我怎么答谢三老板呢?就是把包银全给了他也报答不过来，黄金有价艺无价呀。”李春利问他：“您打算怎么办呢？”杨小楼透出自己的意思：“您看，我给三老板递个门生帖子怎么样？”就这么着，三老板算收了他这个学生。

摆了一桌酒，酒席宴前，三老板把“八收”的本子当场送给了杨小楼，说：“八本《洞庭湖》的总讲全在这儿了，你收起来吧。”

这可是一份大大的厚礼。早年间有句话：“戏本子如地契”呀！可三老板诚心实意。不光帮杨小楼过了眼前这关，还完完全全地送给了他这八出戏。

杨老板对人也很好，后来我陪他唱过不少日子。比如你台上错了，下来他找你先聊别的，然后笑着把话引到戏上来：“你那个地方，下回咱们这么来，你看好不好啊?”你心里当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