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海云烟录（4） -艺海云烟-曲海泛舟-戏曲艺术

师娘

师父虽然严酷得可怕，但比起我的师娘来，还好对付一些。

我的师娘，据说是一位从宫里发放出来的“宫女”。若论长相，她真是不象一个“宫女”，我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宫女，可是在戏台上我见过，就没有一个像我的师娘那样丑长像。不过从“气派”来看，倒确实是象一位住过宫里的人。她喜欢“摆谱儿”，说话也喜欢尖起嗓子，拉长音儿，同戏台上那些太监或梳“旗头”说“京白”的“旦角”们差不多。论性格和脾气，如今回忆起来还使我有一点毛号悚然！这人的性格固执得很可怕，只要她认定的一件什么事情是“对的”，任何人也不能够反驳，后来即使证明是她错了，也决不服输认账。如果您再一认真追问她，就会“羞恼变成怒”一旦脾气发起来，整个家庭里就要天翻地覆，就连我的师父在一边，也得乖乘地忍着，或者溜之大吉，其他的人又何足道哉！

“打戏子”是当时教戏、学戏之间的“天经地义”，几乎是绝不可少的教学方式和方法。当然也有例外：“票友”们花钱学戏是不会挨打的；如果自己是属于“梨园世家”，请师父们到家里来教，或者是到师父那里去学，这可能也不会挨打的。即使打，也无非是“点到为止”。如果被送到科班里去“坐科”，由于学习不好，或犯了规章，当然也可能要挨打，但这种打，总要有一定的“尺寸”，一定的工具，一定的时间……也还要有一定的“人情”上的照顾！而我则是师父出了七十元大洋“买”来的“私房徒弟”，也就是“抵押”来的一笔“活”材料、“活”资本，经过尽快地加工之后，要尽快地获得应得的利息！因此所谓“尺寸”，所谓“规章”，所谓“人情照顾”，对我说，这—切全不存在。在我则只有用挨打来学得一切技术，用挨打来实现师父的一切欲望！从这种挨打的“教育”中，我却得到了另外一些启示，就是以我这样一个“毫无所恃”的人，必须要靠自己的艰苦努力，才能够在戏行里立定脚跟，找到一碗“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