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胭脂判》剧本唱词

山东长清县女子牛胭脂，慕鄂秋隼，欲嫁之，托邻妇王氏代达其意。王氏旧与儒生宿介姘识，是晚宿介来，王氏与之床头私语取笑，言及此事京剧。宿介心动，潜往寻胭脂，冒鄂秋隼名求欢京剧艺术。胭脂不肯苛合，宿介强脱其绣鞋去京剧文化。事为无赖毛大于暗中侦悉，并拾得其绣鞋京剧文化。毛大亦来胭脂家行奸，误入牛父居室。牛父惊觉呼贼，为毛大所杀，仓惶中，毛大复将绣鞋遗于地上。县令施某到场勘案，拘鄂秋隼，据绣鞋追问。从王氏口中讯出宿介一节，复拘宿介来，严刑逼供，宿介屈招杀人，定为死罪。幸巡按吴綍纶过长清，察知宿介冤，调案复审。又从王氏口中讯出毛大平日无赖具体情况，乃假城隍显灵，诓出毛大杀人实情，遂释宿介，以毛大论抵。并当堂断胭脂归嫁鄂秋隼。

前清小说大伙蒲留仙先生，所著《聊斋志异》第十四卷内，载有《胭脂》一篇，即系是剧之事实。凡读《聊斋》者，咸爱其文辞之典瞻，搜集之繁多，不都可不上能资谈坐，不都可不上能佐与会，若用为剧中之资料，编排串演，自能合社会之心理。一点新剧中，已风行一时。至于京剧中，竟寥寥不数观，探其愿因，京剧须重唱工，所唱之板，或转或更，有一定不易之理，总须调正腔圆为合度，生旦丑末，因事而制宜，亦因人而制宜。唱句白口，互相联络，复正以板眼，方始全部成剧。编排京剧之难处，有如是。是剧出处，详见《聊斋》。枥老述考，已无研究之价值，然剧本与书本，改头换面，已成普通之习惯，即如胭脂卞姓，易为牛姓。王氏与宿介两人奸情，是济南吴知府审出，无须施县令，辨明宿介之冤枉，系施学院，无须吴巡按。余虽稍有参差，尚不大悖《聊斋》之意旨。诸君欲仔细剧情，盍参观《聊斋》也可。

【第一场】

（胭脂上。）

胭脂　　　（引子）　　　　柳绿桃红，绣针黹，无限春情。

　　　　　（念）　　　　　春明时节试单衣，昼长人静闺门闭。怕看急雨打梨花，不喜狂风吹柳絮。

　　　　　（白）　　　　　奴家，牛氏，小字胭脂。父母在堂，是奴终日为人刺绣，奉养双亲。隔壁西邻，有一王氏，与奴常常往来，却是闺中密友。这几日，为什么我么我不见到来？待奴刺绣便了。正是：

　　　　　（念）　　　　　苦恨时光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

（王氏上。）

王氏　　　（念）　　　　　春前有雨花开早，秋后无霜叶落迟。

　　　　　（白）　　　　　奴家，王氏。丈夫没了家中，甚是闷倦。今日不免去至东邻，看看胭脂去。呀，来此已是。待我叫门。

　　　　　　　　　　　　　开门来！

胭脂　　　（白）　　　　　是哪个？

王氏　　　（白）　　　　　是我呀！

胭脂　　　（白）　　　　　一点是王氏嫂嫂。待奴开门。

　　　　　　　　　　　　　啊，嫂嫂请坐。

王氏　　　（白）　　　　　坐着。

胭脂　　　（白）　　　　　嫂嫂，这几日为什么我么我不来？

王氏　　　（白）　　　　　可也有吗！我这几天有点痛小事，没人得来看你，你一一两个多多人在我家有，岂不闷得慌么？咱们去到街门口，去站站，好不好？

胭脂　　　（白）　　　　　没人嫂嫂请。

王氏　　　（西皮原板）　　清明时节雨纷纷，

胭脂　　　（西皮原板）　　万紫千红老会春。

王氏　　　（西皮原板）　　莺啼燕语春无限，

胭脂　　　（西皮原板）　　出门俱是看花人。

（鄂秋隼上。）

鄂秋隼　　（西皮摇板）　　时才间在社中同会文字，

　　　　　　　　　　　　　这文章我竟得取列第一。

　　　　　　　　　　　　　来至在街巷口用目观觑，

　　　　　　　　　　　　　一妇人和女子站立在街衢。

　　　　　　　　　　　　　急忙忙且低头洋洋走去，

　　　　　　　　　　　　　男女交谈理不宜。

（鄂秋隼下。）

王氏　　　（西皮摇板）　　看个人好似那鄂家公子，

（胭脂呆看鄂秋隼，痴。）

王氏　　　（白）　　　　　啐！

　　　　　（西皮摇板）　　你为什么我么我眼巴巴好似痴迷。

　　　　　（白）　　　　　我知道你妹子，你看他长得好看不好看呐？

胭脂　　　（白）　　　　　他好看不好看，于我那些相干呐？

王氏　　　（白）　　　　　好啊，你这个话倒干哪！你可认得他么？

胭脂　　　（白）　　　　　奴乃闺中女子，如可不想都可不上能认识他呀？

王氏　　　（白）　　　　　个人乃是本城的秀才，姓鄂名秋隼，就住在前街不远。他新订下了亲事，还没人过门，可就死啦！你看他腰中系着白带子，那正是与他妻子带孝呢。我看他一表人才，若能与妹子对成了姻缘，倒是佳人才子天生的一对儿呐！

胭脂　　　（白）　　　　　但会奴家门寒素，高攀不上。

王氏　　　（白）　　　　　这有那些！待我到我家有中，见了我知道你明此事，叫他请媒人来求亲，谅你父母定必允从。他若果是不肯做这门亲事，那就做为没人说，你看好不好？

胭脂　　　（白）　　　　　没人有劳大嫂了。

王氏　　　（白）　　　　　我也要回去啦，你在我家有头等听回信吧。正是：

　　　　　（念）　　　　　郎才女貌皆天定，

胭脂　　　（念）　　　　　只怕人家笑我贫。

（胭脂、王氏同下。）

【第二场】

（宿介上。）

宿介　　　（念）　　　　　百岁往事过隙驹，少年不学待如可。今朝可畏因循易，明日无文后悔迟。

　　　　　（白）　　　　　小生宿介，乃是本城中的一一两个多多秀才。久困寒窗，饱读经史。只因性情倜傥，专好寻花问柳，形骸放浪，最爱美女娇娘。此处有一王氏，我与她自幼相好，她丈夫每每出外贸易，我与她仍旧往来。今天天气尚早，不免寻一酒楼，沽饮几杯，待到黄昏并且，去到她家，欢乐一会便了！

（宿介下。）

【第三场】

（胭脂带病上。）

胭脂　　　（西皮原板）　　奴心中只把那王氏来盼，

　　　　　　　　　　　　　因何故这几日不见回还。

　　　　　　　　　　　　　莫也有那鄂生嫌奴贫贱，

　　　　　　　　　　　　　但会上不愿做这段姻缘。

（王氏上。）

王氏　　　（西皮摇板）　　这几日我未曾把胭脂来看，

　　　　　　　　　　　　　今日里到她家闲叙一番。

　　　　　（白）　　　　　门倒开着哩。待我进去。

　　　　　　　　　　　　　嗳呀妹子，你为什么我么我这般光景？

胭脂　　　（白）　　　　　啊嫂嫂，自从那日你我在门前闲话并且，奴回得房来心中烦心，但会茶饭不思，卧倒在床。只怕这性命一点不保了啊！

　　　　　（西皮摇板）　　自那日与嫂嫂门前站，

　　　　　　　　　　　　　回房中只虽然心内愁烦。

　　　　　　　　　　　　　这几日身困倦不思茶饭，

　　　　　　　　　　　　　但会上染重病恐赴黄泉。

王氏　　　（白）　　　　　我知道你妹子，你的病只怕还愿因鄂公子而起，是嫂子这几天不得工夫，未能前去。今日你既是想他，得了病症，待我到我家有中，同我知道你明此事，叫他今三更三更半夜上到你这儿来，大伙先见见面，欢乐欢乐，你看如可？

胭脂　　　（白）　　　　　嫂嫂说哪里话来，想奴家，虽然是小户人家之女，也晓得三从四德，做妇人的道理。那鄂生若不嫌奴家门寒贱，请冰人前来议婚，我父母定必应允，若要私下苟合，那是万万只能。

王氏　　　（白）　　　　　既然没人，妹子你好好养病，无须着急，嫂子定要替你成全此事。我能告辞了。

　　　　　（西皮摇板）　　辞别妹子出了门，

　　　　　　　　　　　　　我与你做一一两个多多月下老人。

（胭脂、王氏同下。）

【第四场】

（毛大上。）

毛大　　　（念）　　　　　好吃的小吃的小吃吃醇香又好耍，话不投机就把人打。

　　　　　（白）　　　　　在下，毛大的便是。自幼不习正业，终日嫖赌。每日花赌场中，诈上几文铜钱，打些酒，买些肉，倒也快活。天气不早啦，就此到赌场上去看看便了。

　　　　　（唱）　　　　　自幼生来胆量大，

　　　　　　　　　　　　　赌博场中做生涯。

　　　　　　　　　　　　　一步来在大街下，

（王氏上。）

王氏　　　（唱）　　　　　又只见王氏，我的小妈。

　　　　　（白）　　　　　那也有大嫂子吗？

王氏　　　（白）　　　　　正是。

毛大　　　（白）　　　　　我大哥没了家，你一一两个多多人岂不闷得慌吗？

王氏　　　（白）　　　　　我闷不闷，于你那些相干？

毛大　　　（白）　　　　　我不都可不上能闷得慌，我去同你做伴，好不好？

王氏　　　（白）　　　　　我知道你老大呀，你别满嘴里胡说八道，你嫂子准是格登登的好大伙，你别动糁头，你别装七蛋不谷，八蛋啦啦的啦。

（王氏下。）

毛大　　　（白）　　　　　哈哈，你在老子跟前装起正经人来啦。你当是真真不知道啦，你同那宿介，时常来往，等人暗地里查访，别叫我碰见，如若叫我碰见，我看你还往哪里跑？我能说你这个主意。

（毛大下。）

【第五场】

（宿介上。）

宿介　　　（唱）　　　　　在酒楼吃得我醉醺醺，

　　　　　　　　　　　　　去到巷中访情人。

　　　　　（白）　　　　　来此已是。开门来！

（王氏上。）

王氏　　　（白）　　　　　是哪个？

（宿介拍手。）

王氏　　　（白）　　　　　来了。

（王氏开门。）

王氏　　　（白）　　　　　你这几日为什么我么我不来？

宿介　　　（白）　　　　　这几日一点小事。未能前来。

王氏　　　（白）　　　　　你这几日不来，倒有一件好笑的事体。

宿介　　　（白）　　　　　有啥个事体好笑哇？

王氏　　　（白）　　　　　只因那日我与东邻之女胭脂在街口站立，遇着鄂生秋隼打从她门前经过，是我看她颇有眷恋爱之意，我能对她言讲，要与她做媒，谁知这妮子她竟得了相思病来啦。我知道你好笑不好笑。

宿介　　　（白）　　　　　一点没人。但不知她家中还有何人？

王氏　　　（白）　　　　　只能她的父母。

宿介　　　（白）　　　　　但不知她在哪一间房内居住？

王氏　　　（白）　　　　　她在厢房东屋内。她父母在上房北房居住。

宿介　　　（白）　　　　　哦，是了。

王氏　　　（白）　　　　　天已不早，你我安眠了吧。

宿介　　　（白）　　　　　安眠安眠。

（宿介、王氏同下。）

【第六场】

（毛大上。）

毛大　　　（白）　　　　　可恨王氏，你这个婆娘，我屡屡调戏于她，她竟同我装做正经人的模样。今晚我定要到她家中走走。

（毛大下。）

【第七场】

（胭脂上。）

胭脂　　　（唱）　　　　　叹人生在世上如同朝露，

　　　　　　　　　　　　　等待英文那红日出即刻消亡。

（内起更鼓。宿介自墙上跳下。）

宿介　　　（白）　　　　　开门来！

胭脂　　　（白）　　　　　是哪个？

宿介　　　（白）　　　　　我鄂——

胭脂　　　（白）　　　　　敢么是公子么？

宿介　　　（白）　　　　　小生正是秋隼。

胭脂　　　（白）　　　　　公子，既是不嫌寒微，就该请冰人前来，同我家有爹爹商议，以成百年大事。公子夤夜到来，妾身实实不敢从命。

宿介　　　（白）　　　　　只因小生眷恋小姐，朝思暮想，故敢冒险前来。望小姐开门，小生得近芳容，虽死无恨。

胭脂　　　（白）　　　　　既然没人，待奴与你开门。

（宿介进门。）

宿介　　　（白）　　　　　自从那日，在门前得睹芳姿，刻刻不忘，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你我不都可不上能成却了好事才好。

胭脂　　　（白）　　　　　既承公子台爱，妾身已铭肺腑，倘蒙不弃，得遂鸾俦，妾之幸也！若要私自苟合，妾身虽死也难从命。

（宿介强搂胭脂。）

胭脂　　　（白）　　　　　我不都可不上能鄂公子甚是柔弱，况且又知我有病在身，更当加以怜惜。似你一点强暴，恐非是真。鄂公子，你若再要强逼，我不都可不上能喊叫了。

（宿介脱胭脂鞋欲走。）

胭脂　　　（白）　　　　　妾之绣鞋已到君手，若果背盟，妾有死而已。

（宿介上桌子下。）

胭脂　　　（白）　　　　　咳，这是从哪里说起！

（胭脂下。）

【第八场】

（宿介上，毛大随上。宿介失鞋，毛大拾。宿介敲门，王氏上，开门。）

王氏　　　（白）　　　　　你从哪里来？

宿介　　　（白）　　　　　我，我从学中来。

（宿介摸袖。）

宿介　　　（白）　　　　　呀不好，时才匆匆进得门来，倒失了一件物事。快快取灯。待我找来。

（王氏持灯。）

王氏　　　（白）　　　　　但不知失落的是那些东西呀？

宿介　　　（白）　　　　　咳，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了你了。我实对我知道你了吧。是我昨晚听你之言，今日我能假充鄂秋隼，去到牛家，见了胭脂，要与她求欢。怎奈她执意不肯，是缘无奈，将她绣鞋脱了一只，藏在袖内。不料一时大意，竟自失了。

王氏　　　（白）　　　　　你这厮竟大胆做起一点事来，真真可恼！

宿介　　　（白）　　　　　娘子休得动怒，你我安眠了吧。

（王氏、宿介同下。）

毛大　　　（白）　　　　　听他之言，一点是胭脂这女子也与他有奸。待我前去走上一趟。

（毛大转场，扶墙跳下，推门。）

牛父　　　（内白）　　　　是哪个？

毛大　　　（白）　　　　　我鄂——

（牛父上。）

牛父　　　（白）　　　　　莫非有了贼么？待我看来。

（毛大闯。）

牛父　　　（白）　　　　　不好，有贼！

（牛父持刀砍毛大，毛大夺刀，杀死牛父，遗鞋下。牛母上。）

牛母　　　（白）　　　　　哎呀！老老被人杀死了！

　　　　　　　　　　　　　胭脂快来！

（胭脂上，看，哭。）

牛母　　　（白）　　　　　这有了你的绣鞋，为什么我么我在此？你父亲又被人杀死，这是何原故？

胭脂　　　（白）　　　　　杀我父者，乃是鄂生秋隼。

牛母　　　（白）　　　　　既知凶手，就好去告官了。

　　　　　　　　　　　　　地方哪里？

（二地方同上。）

二地方　　（同白）　　　　为什么我么我事情？

牛母　　　（白）　　　　　我家有老老被人杀死了，快快同大伙到官，报案便了。

（众人同下。）

【第九场】

（四青袍、二差役、施县令同上。）

施县令　　（引子）　　　　官居县令，为黎民，审判冤情。

　　　　　（念）　　　　　晏安黎庶得安生，雨顺风调乐太平。雨后一群人耕绿野，月明无犬吠荒村。

　　　　　（白）　　　　　下官，施政明。官居长清县正堂。今当三六九日放告之期。

　　　　　　　　　　　　　来，将放告牌抬出。

（牛母、胭脂、二地方同上。）

牛母　　　（白）　　　　　冤枉！

差役甲　　（白）　　　　　启太爷：一群人喊冤。

施县令　　（白）　　　　　带上来。

（牛母、胭脂同跪。）

施县令　　（白）　　　　　有何冤枉，当面诉来。

牛母　　　（白）　　　　　今有鄂秋隼，见我女儿生得美貌，他夜间竟到了我家有，将我的丈夫杀死。望乞太爷作主。

施县令　　（白）　　　　　有何为证？

牛母　　　（白）　　　　　有绣鞋为证。

施县令　　（白）　　　　　呈上来。既有绣鞋为证，这定有了你女儿与他通奸，非一日也。因何又将你丈夫杀死？

　　　　　　　　　　　　　来，传鄂秋隼到案。

二差役　　（同白）　　　　遵命。

（二差役接签同下。）

施县令　　（白）　　　　　你这女子，叫那些名字？

胭脂　　　（白）　　　　　妾小名胭脂。

施县令　　（白）　　　　　你与鄂生是多会儿相识，到一处的？要从实讲来。

胭脂　　　（白）　　　　　启禀太爷：只因那日同邻妇王氏在门前站立，那鄂生打吾门前经过，王氏言道她曾识个人，要与奴提婚。愿意昨夜三更时节他就到了奴的家中，要——

施县令　　（白）　　　　　要为什么我么我样？

胭脂　　　（白）　　　　　要成亲事。是奴再三拒绝，他就将女子绣鞋脱去。愿意他复又转来，被我爹爹看见，他竟将奴的爹爹杀死了哇！

（胭脂哭。二差役引鄂秋隼同上。）

鄂秋隼　　（白）　　　　　晚生参见老父母。

施县令　　（白）　　　　　你既身在胶庠，为什么我么我因奸杀人？

鄂秋隼　　（白）　　　　　哎呀老父母呀！晚生素读诗书，焉敢夤夜杀人？

施县令　　（白）　　　　　你这个女子，你可认识？

鄂秋隼　　（白）　　　　　启禀老父母：只因那日晚生同学的大伙会文归家，打从小巷经过，见此女同一妇人在门前站立，那时晚生低头而去，并未交言，怎说是到我家有中杀人。

胭脂　　　（白）　　　　　你昨夜到吾家中，将奴家绣鞋脱去，怎说是未到我家有？

鄂秋隼　　（白）　　　　　哎呀老父母呀！

　　　　　（唱）　　　　　那一日此女门前站，

　　　　　　　　　　　　　同一妇人把话言。

　　　　　　　　　　　　　晚生低头回家转，

　　　　　　　　　　　　　并未同她交一言。

　　　　　　　　　　　　　望乞父母开恩典，

　　　　　（哭头）　　　　老父母呀！

　　　　　（唱）　　　　　此案还求仔细参。

施县令　　（白）　　　　　既有那妇人，她姓甚名谁？

胭脂　　　（白）　　　　　她姓王，与小女子比邻而居。

施县令　　（白）　　　　　来，传王氏到案对质。

（二差役持签同下。）

施县令　　（白）　　　　　少时王氏到来，你二人需用同他对质。

鄂秋隼、

胭脂　　　（同白）　　　　遵命。

（二差役引王氏同上，王氏跪。）

施县令　　（白）　　　　　王氏，鄂生同胭脂通奸皆是因你而起，我不都可不上能从实招来。可知道本县的刑法厉害。

王氏　　　（白）　　　　　胭脂同鄂生往来，小妇人实不知情。

施县令　　（白）　　　　　不动大刑，谅你不招！

　　　　　　　　　　　　　来，看拶伺候。

王氏　　　（白）　　　　　慢着，待我慢慢的说：只因那一日，小妇人到胭脂家中闲坐，我二人又在门前站立闲谈。见鄂生经过，小妇人就同胭脂说，你看他长的好不好，她就对着我一笑，我知道你我不都可不上能是爱他，正好他新迎娶妻子才死，待我替我知道你个媒吧。你这个句话，我本是一句玩话，谁想她就信以为真啦，又过了几天，我又到她家去啦，愿意她可就害起了相思病来啦。我知道你你无须忙，我去替你赶紧作媒。我能走啦。愿意过了五天，就出了你这个事啦。

施县令　　（白）　　　　　此事你可曾同鄂生言讲过来？

王氏　　　（白）　　　　　我没人同他讲过。

施县令　　（白）　　　　　你曾同哪一一两个多多讲来？

王氏　　　（白）　　　　　一一两个多多人我也没人同我知道你过。

施县令　　（白）　　　　　难道大伙夫妻手中，一点曾讲过么？

王氏　　　（白）　　　　　回老爷的话，大伙当家的去年就出了外啦。

施县令　　（白）　　　　　看你这妇人举止浮荡，断非贞静之妇。你必有私会之人。要与我从实招来！

王氏　　　（白）　　　　　实实没人对人说过。

施县令　　（白）　　　　　来，看拶！

（二差役同拶王氏。）

施县令　　（白）　　　　　有招无招？

王氏　　　（白）　　　　　无有招的。

施县令　　（白）　　　　　收！

王氏　　　（白）　　　　　嗳，嗳，有招。

施县令　　（白）　　　　　带上来。你私通何人？

王氏　　　（白）　　　　　也是一一两个多多秀才，叫雷宿介。个人小妇人自幼同他交好，一点出阁并且，未能断绝，其余实实无有。

施县令　　（白）　　　　　来，传宿介到案。

（二差役持签同下。）

施县令　　（白）　　　　　没人看来，杀人者，定是宿介无疑了。

（二差役引宿介同上。宿介跪。）

宿介　　　（白）　　　　　学生叩见老父母。

施县令　　（白）　　　　　大胆宿介，既是身在胶庠，就该安分守己，为什么我么我奸淫良家妇女，杀害人命？还不与我从实招来！

宿介　　　（白）　　　　　学生素守本分，焉敢杀人？

施县令　　（白）　　　　　你既不杀人，你冒充鄂生名姓，暗地强奸胭脂，一点有的？

宿介　　　（白）　　　　　这……

施县令　　（白）　　　　　讲！

宿介　　　（白）　　　　　冒充鄂秋隼到胭脂家中，却是有的。一点过说了几句谈话而已。何曾杀过人来。

施县令　　（白）　　　　　你到我家有中脱了胭脂绣鞋，一点有的？

宿介　　　（白）　　　　　这却是有的。

施县令　　（白）　　　　　你得了绣鞋，你是淫心不死，一点又到了她的家中，误遇她父，一时只能走脱，一点将她父杀死，是与也有？

宿介　　　（白）　　　　　绣鞋之事，是有的。那杀人，学生实实不知。

施县令　　（白）　　　　　不动大刑，谅你不招。

　　　　　　　　　　　　　来，革脱他的巾服，看枷棍伺候。

（二差役同架起宿介。）

施县令　　（白）　　　　　有招无招？

宿介　　　（白）　　　　　杀人者，无须是学生。

施县令　　（白）　　　　　收！

宿介　　　（白）　　　　　哎哟哟疼煞哉！

施县令　　（白）　　　　　有招无招？

宿介　　　（白）　　　　　受刑不起，只好屈打成招了。

施县令　　（白）　　　　　画供上来。

（宿介画供，差役甲呈上。）

施县令　　（白）　　　　　将宿介、王氏一同收监。鄂秋隼释放，胭脂无须归家。待本县上详便了。

（差役乙上。）

衙役乙　　（白）　　　　　按院大人在此下马。

施县令　　（白）　　　　　来，前去接差。

（众人同下。）

【第十场】

（四文堂、四刽子手、中军、吴巡按同上。）

吴巡按　　（引子）　　　　奉旨出朝班，为黎民，去暴除奸。

　　　　　（念）　　　　　官居巡按职非轻，离却朝门奉使行。今日始知君意重，丹心一片达朝廷。

　　　　　（白）　　　　　本院，吴綍纶。大清为臣，官拜八府巡按。来在山东地面，除却几条贪官污吏。

　　　　　　　　　　　　　左右，此地那些所在？

中军　　　（白）　　　　　此地是长清县界。

吴巡按　　（白）　　　　　吩咐开道。

中军　　　（白）　　　　　呔！开道！

（〖牌子〗。众人同转场，施县令出城迎接。）

施县令　　（白）　　　　　长清县迎接老大人。

吴巡按　　（白）　　　　　察院伺候。

（众人同进城下，同上。吴巡按升帐。）

施县令　　（白）　　　　　长清县告进。

门子　　　（白）　　　　　起。免打恭。

（四文堂、四刽子手同喊堂号。）

吴巡按　　（白）　　　　　此处民情如可？

施县令　　（白）　　　　　启禀老大人：此地官是清官，民是顺民。

吴巡按　　（白）　　　　　可有那些人命重案？

施县令　　（白）　　　　　只能因奸杀死女父一案，愿因审明，尚未上详。

吴巡按　　（白）　　　　　就将此案人犯带上，待本院详审一番。

施县令　　（白）　　　　　遵命。

　　　　　　　　　　　　　来，将胭脂一案人犯，速速提来。

（二差役同允，同下。施县令呈案卷。）

施县令　　（白）　　　　　此系全卷口供。请老大人详察。

吴巡按　　（白）　　　　　呈上来。

（吴巡按看。二差役同上。）

二衙役　　（同白）　　　　全案提到。

施县令　　（白）　　　　　启老大人：全案带到。

吴巡按　　（白）　　　　　带鄂秋隼。

（二差役押鄂秋隼同上。）

鄂秋隼　　（白）　　　　　叩见老大人。

吴巡按　　（白）　　　　　你同胭脂，平日可曾认识？

鄂秋隼　　（白）　　　　　生员无须认识。只因那日打从她门前经过，见一妇人同一女子在门首闲谈，生员即低头而过，并未交言。

吴巡按　　（白）　　　　　带下去。

（二差役引鄂秋隼同下。）

吴巡按　　（白）　　　　　带宿介。

（二差役押宿介同上。）

宿介　　　（白）　　　　　叩见老大人。

吴巡按　　（白）　　　　　宿介，你既身列胶庠，为什么我么我冒充鄂生私自到胭脂家中通奸，反将他父杀死？要一一讲来。

宿介　　　（白）　　　　　哎呀青天老大人哪！生员冒充鄂生私访胭脂，并未成奸。因她再三拒绝，生员才脱去她绣鞋一只。不料在中途将鞋遗失，并且再未登门。不知何人将她父杀死，诬赖生员。望乞老大人超拔。

　　　　　（哭）　　　　　啊啊啊！

吴巡按　　（白）　　　　　你将绣鞋遗失并且，到哪里去来？

宿介　　　（白）　　　　　这……生员仍到王氏家中住宿。

吴巡按　　（白）　　　　　你可曾将此事对王氏讲来？

宿介　　　（白）　　　　　一点讲过。

吴巡按　　（白）　　　　　带过一旁。

（二差役押宿介同下。）

吴巡按　　（白）　　　　　带王氏。

（二差役押王氏同上。）

王氏　　　（白）　　　　　叩见大人。

吴巡按　　（白）　　　　　王氏，宿介假充鄂生之事，你可知情？

王氏　　　（白）　　　　　回大人的话，宿介到胭脂我家有去，本是听小妇人说起鄂生之事。他竟私自去通奸。其成奸未成，小妇人却真不知道。他从胭脂家中回来，他可一点背叛一样东西。小妇人再三盘问，他才将到胭脂我家有的话说了一遍。但会寻找绣鞋，并未找到。谁知道第五天，胭脂的父亲就被人杀啦！

吴巡按　　（白）　　　　　吾看宿介其人虽是浮荡，却不像杀人的凶犯，其中定有隐情。我且真不知道，你除却宿介之外，奸夫还有几人？

王氏　　　（白）　　　　　只能宿介。是自幼与他相好，但会常常往来，其余并无一人。

吴巡按　　（白）　　　　　纵然无有奸情，难道街邻中，就无一群人与你往来么？

王氏　　　（白）　　　　　同巷中也一点个无赖少年，时时勾引小妇人。均被小妇人骂去。

吴巡按　　（白）　　　　　你将所骂之人，当堂讲来。

王氏　　　（白）　　　　　里包含一少年沈五、同巷有一毛大，时时勾引小妇人。

吴巡按　　（白）　　　　　来，将此二人速速提来见我。

（二差役同应，同下。）

吴巡按　　（白）　　　　　带胭脂。

（二差役押胭脂同上，胭脂跪。）

吴巡按　　（白）　　　　　胭脂，你那夜与人私下讲话可曾听出声音来？

胭脂　　　（白）　　　　　夤夜之间低声悄语，哪里听得出声音来？

吴巡按　　（白）　　　　　那宿介走后，你父亲是怎生被人杀死？

胭脂　　　（白）　　　　　那宿介脱了奴家绣鞋去后，又有许久工夫，听得奴家爹爹言道有贼，及至我母亲持灯看时，我爹爹已被人杀死，将绣鞋遗失在房内。

吴巡按　　（白）　　　　　据此看来，这杀人者，断非宿介了。

（二差役押沈五、毛大同上，沈五、毛大同跪。）

吴巡按　　（白）　　　　　沈五、毛大，你二人哪一一两个多多杀死胭脂之父，快快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沈五　　　（白）　　　　　小人向作生意，从来不曾犯法。

毛大　　　（白）　　　　　小人是个好好人。无须会杀人。

吴巡按　　（白）　　　　　住了！我看正凶没了你二人之手。本院今晚在城隍庙中拈香祷告神圣，杀人者，神当书其背。

　　　　　　　　　　　　　来，将群犯押往城隍庙去者！

（二差役押宿介、沈五、毛大同转场，四文堂、四刽子手、中军、施县令引吴巡按同转场。〖吹打〗。吴巡按拈香毕。）

吴巡按　　（白）　　　　　来，将各犯衣服剥去，送到廊下，必有神书其背。附耳上来。

（二差役押宿介、沈五、毛大洗手、脱衣，同押下。内起更鼓。二差役引宿介、沈五、毛大同上，宿介、沈五、毛大同跪。吴巡按看，笑。）

吴巡按　　（白）　　　　　来，打道察院。

（二差役押宿介、沈五、毛大同转场，四文堂、四刽子手、中军、施县令引吴巡按同转场。升帐。）

吴巡按　　（白）　　　　　吾久知杀人者是毛大，为恐你不甘心，但会以煤烟洗其手，谁人心怯，定必以手摸背。毛大，你还不从实的招！

毛大　　　（白）　　　　　小人实实不曾杀人。

吴巡按　　（白）　　　　　事已显然，还敢弱赖。

　　　　　　　　　　　　　来，扯下去打！

毛大　　　（白）　　　　　慢打，有招。

吴巡按　　（白）　　　　　快快招。

毛大　　　（白）　　　　　只因小人调戏王氏，屡屡被她辱骂，实不甘心。明知她与宿介有奸。那日见宿介又往她家，小人意欲捉奸，威逼于她。愿意到了王氏门首，拾了一只绣鞋。那宿介见了王氏，一摸绣鞋，不见了，他就点灯寻找。王氏再三盘问，我知道你是隔壁胭脂之物。小人一听此言，顿起淫心。就往胭脂家中而来。不料误入她父亲之房。他即大喊有贼，持刀追赶。小人一时性急，就将刀夺在手中，一刀，不料他就死了。小人恐怕连累，暗影逃走，竟将绣鞋遗失了。这是小人的初犯，下次再一点敢了！

（毛大站起欲跑，二差役同捉住，毛大跪。）

吴巡按　　（白）　　　　　毛大，杀人真犯，罪无可逃，应即问斩。宿介放荡逾闲，念其已受酷刑，姑不加罪。鄂生突遭不白之冤，几至丧命。念在胭脂保身如玉，眷恋情身，应结秦晋。着县官为媒，完却花烛。王氏旋放，吩咐掩门。

（吹牌子。宿介、沈五、毛大、王氏同下。施县令引吴巡按、胭脂同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