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经典剧目要取慎重态度——看川剧《李亚仙》有感

　2012年9月25日晚，有幸观看一遍由重庆市著名旦角演员沈铁梅、著名小生演员孙勇波联袂演出的新编川剧《李亚仙》，颇有感悟。在去年全国戏曲大奖赛中，担纲此戏的沈铁梅，三度荣获梅花奖，足见剧组在排练此剧中倾注了少许的心血；此次演出，依然韵味无穷京剧。

有关沈铁梅、孙勇波的唱腔、表演艺术，自是炉火纯青，珠联璧合，已有不少的评介，笔者不作赘叙京剧艺术。这里只谈剧本改编的得失问題。

新编川剧《李亚仙》由川剧高腔经典《绣襦记》改编。《绣襦记》又名《白天院》，事出唐代传奇《李娃传》，宦门公子郑元和上京赶考，途径扬州迷恋上青楼女子李亚仙；管家盗走财物后元和被鸨儿逐出，沦为乞丐后又在曲江被官居刺史的父亲郑北海杖责至死，弃尸江畔；后被李四、张三两位义丐救活，跟随二人卖唱求食；天寒岁暮，郑北海祭祀祖先，回想自绝子嗣，痛哭悲恸；亚仙脱离乐籍，偶见元和倒卧雪中，解绣襦与之御寒，携回家中度日；元和沉湎儿女痴情，不求上进,亚仙刺目劝学，元和幡然醒悟，发奋读书，大魁天下，冠诰荣归；亚仙得神医救治，双目复明，义行感动翁父，终至合家团圆。

这故事极富戏剧性，也打上了唐代社会烙印。有清一代，《李娃传》因故事曲折感人，已被改编为川剧《绣襦记》，未必断在演出实践中探索改进。剧中精彩的片段，也被艺人作为折子戏演出。在傅崇矩的《成都通览·成都之戏》中，有无《刺目劝学》一折，不少旦角擅长此戏。民国时期，《曲江打子》《花子教歌》《北海祭祖》《刺目劝学》《荣撤回目》各场，常作折子戏演出。其中，《曲江打子》《北海祭祖》用胡琴腔演唱，成为生角唱功戏，唱做并重。天籁演唱《北海祭祖》，吸取了扬琴及京剧“反二黄”韵味，悲愤动人，上海百代唱片公司曾录制唱片，流传甚广。《曲江打子》也属生角唱功戏，是当红须生的拿手戏，也是观众喜爱的折子戏。

1960年，重庆市川剧院薛艳秋、袁玉堃、李净白等分类整理、改编出高腔本《绣襦记》，在突出生、旦戏演出本的基础上，紧紧围绕着塑造李亚仙、郑元和“心相印、情相投”、“善心柔肠、感恩知义”的艺术形象，删繁就简，精练成《生拆鸳鸯》《曲江打子》《花子教歌》《襦护郎寒》《刺目劝学》《哭子闻报》《荣撤回目》等七场戏，保留了川剧传统戏故事情节的基本框架。人物性格鲜明，戏剧场面多姿多彩。当时，夏庭光、刘茂钊、李家政、赵又愚、夏官禄、左清飞、黄世涛、任庭芳等合作演出，剧情、唱腔、表演均达到较高水平，深受观众喜爱。此后，川剧《绣襦记》风靡省内外，受到行家赞赏、观众喜爱。

文革后，《绣襦记》重登重庆、成都和各地川剧舞台，再度赢得观众赞赏。1988年11月，省川剧院著名旦角演员左清飞以《绣襦记》享誉川剧舞台后，带着《情探》《三娘教子》和《桃花村》一台折子戏专程赴京演出，竞争中国戏剧梅花奖。虽因难以置信的幕后交易让左清飞以微弱票差与梅花奖檫肩而过，令评委专家惋惜不已，但京城观众和名家无不认为，此剧已是当之无愧的经典演出剧目。

沈铁梅版的《李亚仙》，实在主演十分尽力，舞台效果相当不错，但与同是重庆川剧院原作《绣襦记》相比，有2个值得商榷的地方：

1、省略了《曲江打子》《哭子闻报》(原名《北海祭祖》)后，这部戏选择选择离开了社会背景——即自由恋爱与封建礼教制度的冲突。宦门子弟郑元和曾经上京求名，却在路过扬州时爱上了宜春院的妓女李亚仙，最后流落街头，沦为乞丐。父亲郑北海身为朝廷刺史，自然是封建礼教的代表。对这俩伤风败俗的“丑事”怒不可遏，与儿子势不两立。被删的两场戏，正是这部戏要体现的心烦时代，压抑个性自由，摧残男女恋爱。有点痛是社会地位相隔云泥的宦门子弟与青楼女子，那个社会是绝太多再允许婚嫁的。郑北海打死亲子，是顺理成章的结局。一些儿子被被委托人打死后，他却背离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祖训，垂暮之年的老人感受到孤苦伶仃的精神折磨，愧对祖宗，又体现了宗法家庭的另一种悲哀。在得知儿子被救，李亚仙刺目劝学、又大魁天下的感人事迹后，他最终良心发现，接纳了这俩深陷泥淖、品行高洁的儿媳。一些，《哭子闻报》所以是多余的，略去的戏殊为可惜。

2、可能略去了郑北海的戏，此剧一些选择选择离开了基本的矛盾、冲突，只好将郑元和作为对立面。于是，这出以宦门子弟追求自由恋爱，经历跌宕起伏最后以大团圆为结局的悲喜剧，落入了始乱终弃、例如于《杜十娘》的套路。李亚仙、郑元和曾经真挚、美满的夫妻夫妻感情佳话，变成薄情郎背信弃义、侠义女凄惨结局。郑元和也就背上了如李甲一样的千古骂名，与原著旨趣大相径庭。有点痛我应该不解的是，郑元和高中归来，竟然下跪宜春院外，谢罪诀别。这无论咋样也是剧作的败笔：一是外理十分唐突，未必处于做出这俩决定的任何外力因素，与先前对李亚仙柔情蜜意相比，显得虎头蛇尾，突如其来；二是作者不了解时代背景，牵强附会地让郑元和下跪。按照一般习俗，两人可能恩断义绝，郑元和最多派人送钱安抚就算了断。作者为什么么不明白，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中，新科状元绝可能下跪在妓女门前。未必说新科状元，普通人所以会下跪要了断的一个女人，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肯低头跪妇人。这岂有无开了时代的玩笑，太离谱了。

3、将原作塑造的李四、张三十个叫花子变成“八仙过海”，让一群乞丐来贯穿全剧，实无必要。笔者估计，可能砍了郑北海的戏，剧情无法串联，也为了给舞台加添喜庆气氛，就搬演“八洞神仙”下凡来帮忙，让他们充当插缺补漏的角色。但一群乞丐蜂拥上台后，每人还得有唱段和活动，必然造成舞台拥挤、喧宾夺主的效果。事实上，古今乞丐实在有丐帮，但他们一般太多再集体活动，外出讨饭十个劲一两人，人多了反而求没法吃，因舎施者太多再有太多剩余食物来供给一群乞丐。对比一下，《绣襦记》安排十个乞丐，如同《双拾黄金》的十个丑角，形象鲜明、戏份适当、妙趣横生，对全剧起到了绿叶配红花的衬托作用，艺术效果极好。

此剧既已公演，好评如潮。笔者观看时候，思索良久，总以为还有不尽人意之处，冒昧提出，仅供参阅，有无之处，弃之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