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我一直是比较赞赏北京人艺刁光覃在《蔡文姬》里曹操的那段表演的:第四幕一场,当周近说到董祀和左贤王的关系“最难令人理会”时,演员并没有象我们经常可以看到的那样处理——满脸不解,精神专注,甚至生气地谛听,嘴里还念念有词。相反,他内紧外松,藏而不露,竟然不动声色地从周近身旁走开,向着台左移去。演员的动作很慢,甚至表面上不看周近一眼,但是却使人感觉到曹操的每一根神经都是集中在周近的身上。等到周近自鸣得意地说出董祀竟然把朝廷的命服和宝剑都统统赠予左贤王时,曹操也没有什么大的形体动作和怒气冲天的面部表情,而是,侧着的身体微微一怔,肩膀猛然一耸,袍袖背在身后,一动不动。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来,左手轻轻地上下摆动,瞪视着周近,隐忍着怒气问:“这个可是真的吗?”周近表示“人人可以作证”。曹操又快步走到那人跟前,再次厉声叮问。待又一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曹操才爆发式地把两只袍袖腾空一展,并有节制地在半空中突然抓住,断喝一声“嘿?”随即下令董祀自裁。然后,把袍袖从空中轻轻划下,又转自向台里走去。
我想,这段表演所以精彩,正是由于演员在艺术形象直接性与间接性的矛盾统一中,在虚实结合的关系中,使观众总在咀嚼、推断、联想,总在玩味、琢磨着某种很有意思的道理。这里,既有微声追寻,也有厉声叮问;既大开大阖,也有伫立不动。然而,每一个片段,每一个细节都能强烈地吸引着观众,使人们层次分明地不断地既有所接受,又有所发现。在接受中有发现,获得享受;在发现中有接受,印象深刻。观众既可以从曹操的侧身移动上推断出他已经被明目张胆的背叛行为所震动,又可以从那只轻轻掂量着的左手上联想到他在思考着如何发落背叛者;可以从厉声叮问中推断出这个疾恶如仇的人已经怒火中烧,不可遏止,又可以从那突然抓住抛起袍袖的动作上联想到这个执法如山的人已经下定严处的决心。仅此凝炼、传神的几笔就把一个并非完人的卓越政治家的形象真实而生动地呈现出来,相当得力于艺术上的含蓄。
这道出了在艺术这个特殊的、极为重要的审美领域里,任何艺术创作的最后完成都要依靠欣赏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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