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包围了盖叫天 -往事钩沉-菊坛文萃-戏曲艺术

每到“六一”，我总要想起一件令人难忘的事。

那是1957年，我随盖叫天巡回演出。盖老当时年已七十，演的又是武戏，但上了台，身手利索，该走什么走什么，一点也不含糊。《恶虎村》中那一个“夺刀”后的“抢背”，起得高、翻得稳、亮得快，戴着缀满绒球的硬罗帽，白缎衣，红彩裤，在空中跃起翻转一百八十度时，真象一条彩龙似的，是地地道道的“四根棒的抢背”。

盖老从上海出发，途经杭州、上饶、南昌，到达长沙已是5月下旬，天气已渐燠热了。三天炮戏，照例是《武松》、《一箭仇》、《恶虎村》，都是重头戏，反映奇佳。

第三天夜戏后，我与他回到招待所，已是午夜十一点多钟，吃过夜饭（盖老习惯吃饭总是在这时候），沏上一壶香片，坐下休息，这时他全身放松，是最愉快的时刻。盖老很关心时势，问我：这两天有些什么新闻。我说：“六一”儿童节快到了，各地都要开展庆祝活动。盖老一听，兴奋地说：“儿童是国家未来的主人，咱们为人民服务，这个关节眼儿上，得有所表示！怎么表示？他想了想说：“咱们加演一个早场，不卖票，让孩子们看我这个七十老人，在台上闪掸腾挪，纵跳翻飞，不是很有意义吗？”我心里略忖，盖老一路够辛苦的了，如果再加演早场，一天就要两工活，年轻人也受不了。剧场经理也有同样的想法，我们二人一同劝阻盖老。但盖老的脾气，凡是义不容辞的事，他一但决定，就改变不了，最后只得照他的意见办。

盖老考虑一夜，决定演《打酒馆》，他说。武松醉打蒋门神，表现武松不畏强暴，嫉恶如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对孩子们有好处，也合他们的胃口。

“六一”那天上午，尽管头夜散戏很晚，盖老一早就起来了。八点钟就上剧场。那天剧场里坐满了小观众，叽叽喳喳，闹烘烘地。但戏开场后却鸦雀无声，全场静得出奇。盖老精袖抖擞特别卯上，演到痛打蒋门神时，孩子们拚命鼓掌，说明他们看懂了，进了戏。盖老谢幕时，几个孩手走上台献花，还给盖老系上一条红领巾。

突然，台下的小观众一下子全站了起来，奔向台前，并不断地涌上台来，不是几十几百，而是数不清的孩子们，黑压压的一片把整个舞台连天幕后面都挤满了，他们把盖老围在中间，抢着与他握手。我怕盖老被挤坏，急着赶上台，想上前去解围，可就是进不去，只能在台边干着急，眼睁睁看着这番热烈而又出乎意外的场面。孩子们出于爱戴为他们服务的老艺术家的一片至情，其炽烈的程度犹如爆发的火山一样……

当时看戏的孩子们，如果平均年龄是十岁的话，那么现在，他们也都已是人到中年了，我想，他们也将与我同样．难忘这个不平常的“六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