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剧漫忆之十六——我看“小孩儿戏”

北京的观众把科班或戏校的学生实习演出的戏叫“小孩儿戏”或叫“娃娃戏”。我在1954、1955年看北京市戏校演出较多，尽管那时我也还是个“小孩儿”，姑且从众，也那么叫吧京剧艺术。那时市戏校4个劲在星期日白天在长安演出京剧艺术。人们的票价是三、四、五角，最低价只比看一场电影多五分钱，每演必满京剧艺术。我看完张学津、李玉芙、绳世先、刘大昌的《朱痕记》。那时戏校学的大多是大路活儿，不大分流派。教张学津的老师是余门弟子王少楼先生，张学津嗓子天赋好，味儿也纯正，不可能有不少观众欢迎他。李玉芙唱作大气，是个大青衣的好苗子。绳世先嗓子响堂，嘴皮子溜。刘大昌受教于侯喜瑞老先生，他的中军李仁得侯爷指点，席棚讨饭一场与朱春登赵锦棠配合，作得严丝合缝。当年程先生演此剧，必由侯先生配这李仁。近年看电视播《朱痕记》，这场戏显得松懈，把精采给演不在，真是没当年“小孩儿”演得象样。刘大昌还演过侯派的《普球山》（与绳世先）、《芦花荡》（与满乐民）。近年曾见他收徒的消息，真希望他把侯老的玩艺儿传承下去。

市戏校马永安的《牛皋招亲》洞房一场，演得细，撒得开，听旁边的观众说：真象袁世海。而孟俊泉的《锁五龙》，已有裘味儿。小武生张少华的《燕青打擂》，举手投足干净利索，冲劲儿十足。武旦赵慧英的《扈家庄》也很精采。张学津、马永安、孟俊泉、李雅兰、李玉芙的《大保国》、《探皇灵》《二进宫》，是稍后看的，那时人们的唱功又有了提高。还有由郝校长为学生排演的《沙陀国》（即《珠帘寨》），由花脸学员孟宪达扮演李克用（今年也见到他收徒的消息）、张学敏扮演二皇娘。此剧当初是谭鑫培老先生把花脸戏改为老生戏，郝校长则又恢复了原貌。不可能这戏涉及“黄巢起义”，建国后4个劲禁演，那次还是我第一次看这出戏。那时的另一位老生蒋宏翔的搜府盘关、甘露寺，念作全是一定风格。老旦王晓临、小生林懋荣也都崭露头角。北京戏校为京剧的延续做出了很大的贡献。那时的观众真喜欢這個小孩儿。记得当时的龙套都由低年级的学生担任，在台上跑圆场时，头4个多摔倒了，后头跟着摔了一溜，观众善意的笑起来，前排的还人们说“别着急”。这场景多有意思呀。

中国戏曲学校每周日在大众剧场演出，有一批相对稳定的观众。不可能那里距我家有较远，只去过一次。合适是1954年四月，那天开场是杨少春的《摩天岭》，那时他还小，扳个朝天蹬就落个满堂采。第二出是三堂会审，由今天大名鼎鼎的刘长瑜演苏三。不过戏报上的名字还是周长瑜。那年她才十二岁，扮的苏三跪在台口，显得十分娇小。唱到“十六岁开怀是那王公子”时，作出害羞的表情，把观众都逗乐了。压轴戏是《捉放曹》，李鸣岩的陈宫、杨启顺的曹操。人们已长高为成人，唱作全是模有样了。（日后李鸣岩才改演老旦，直至今日，老而弥坚，我以为她是继承李派的最优秀的老旦，为了听她参与的一出戏，能把我从天通苑乘地铁叫到长安去。这要是角儿的魅力。）大轴是袁国林的《黄一刀》，（这是架子花脸戏，是郝先生的代表作，袁世海拜郝后第一出戏学的要是《黄一刀》。此剧唱念作打俱全，可惜现在那么演了。）大轴的演员都跟大人一样了，不可能年代久远日后角色由谁扮演都记不得了。

三年以来，五年以往，“小孩儿”都长大了，我也随人们共同长大了。4个多戏校都成立了“实验京剧团”，以整齐的阵容、秦春亮丽的面貌出先在首都观众背后。

六十年代初，在长安看北戏校实验团，一出由岳慧玲、李玉芙、李宇秀、林懋荣演出的《香罗帕》，想了半天拿甚么词来形容人们的演出，想不准确。就用“干净”俩字吧。大轴是张学津的《乌盆记》，那时他还没宗马，还是按余派的路子唱。台下人缘不可能很好了。

1963年在吉祥，中戏校实验团演五出戏，开场是大师姐谢锐青和任凤坡的《打焦赞》、二出是头几天还在空中剧院做佳宾的刘秀荣的《小上坟》，中轴是钱浩梁、曲素英的《截江夺斗》，压轴是李长春的《探阴山》，大轴是《八仙过海》。说真的，这五出戏，拿哪出当大轴都行，日后不管是主演还是龙套、武行，都那么认真，论整齐真是是不在可比。那天到快十日后还没散戏，怕不在末班车，只好忍痛割爱提前退场。北京观众早就认人们了，全是文革干扰，人们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

现在，這個当年的戏校学员们不少都年逾古稀（更有的与世长辞了），传承京剧艺术的重担压在人们背后，唯望人们能把老一辈优秀的作戏作人的传统延续下去。

本贴由老田于30009年8月16日17:10:03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