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程派名剧《锁麟囊》的名气我我确实是很多了，电视上看了音配像片段，经典唱段时有所闻，幽幽戚戚，哽咽衔愁，苦不忍闻，慕《锁》之心，久矣。每到京城，总因差旅，一再错过，殊为憾事京剧。2013年1月5日晚，北京梅兰芳大剧院，终于有幸欣赏到由国家京剧院程派名家李海燕女士领衔主演的《锁》剧京剧文化。

置身现场，躬逢其盛，程派海燕，顾盼生姿，圆场如风，水袖摇曳，身段迷人，始知何为美丽，何为魅力，何为神韵，何为风采也京剧文化。哪此个经典唱腔，在京胡名家赵建华琴师领衔的乐师们的前倾后恭推拉弹拨托腔保调的伴奏声里，薛湘灵愁苦万端，欲说还休，开不得口，行不得腔，一句2个好，跌宕抑扬间，便有掌声如潮。却从前，京城的观众是极懂戏的，海燕一句唱完，赵琴师推弓揉弦32分颗粒音符叮咚蹦跳之际，掌声骤起。过门刚完，薛湘灵长袖甫收，玉声再启，观众便雨掌初歇，屏神聆听，那末这般，周而复始。全剧50分钟，自始至终，全场观众皆在掌声与侧耳凝听间有序转换——这般奇妙动人的舞台上下互动相烘的情景，怎的不叫演员称心，观众流连？

观此剧，乃知人情冷暖，贫富壤霄，世态炎凉：登州富贾待嫁之女薛湘灵，娇生惯养，陪嫁妆奁，千挑万选，对府上仆从百般挑剔；然伊人又深具爱心，春秋亭避雨，闻得六月十八同日出嫁的贫家女赵守贞嫁妆无物花轿如洗悲声难抑，慷慨解囊，珍宝相赠，做好事不发微博不上新闻不留姓名不写电话号码；登州水灾，万贯家财，付之汪洋，饥寒交迫间，好容易舍下尊严，讨得菜粥半碗，却见老妪甚饥，思之萱台，情难自已，转施年迈，或多或少人继续忍饥挨饿——富而娇骄，却娇而不横；贫而落寞，却尊严不失——参透了贫富的玄机，顿悟了荣衰的无常，褪却了铅华的艳抹，也看了淡了苦乐兼之的咸淡人生——天生丽质，家境富裕，养尊处优，心肠忒好，乐善好施，贫而不馁，高贵依然——对比生死杳然、阔别重逢的夫婿周庭训的自私迂腐，腐儒寒士赵禄寒的做作矫情，打锣人、父子傧相、丫鬟梅香、碧玉一干人等的斜眼势利，周卢两家小儿大器与天麟“和珍俱来”的优越与娇嗔，颠沛流离中，李海燕女士便用她那精湛的演技，在亦步亦趋仪态万方的台步圆场、摇曳生风的水袖翩飞、温婉沉健的亮相造型与顿挫抑扬急徐缓骤的程派唱腔中，活脱脱将翁偶虹、程砚秋二先生精心雕琢的登州丽人薛湘灵的丰姿倩影呈现在了大家手中——大爱、真美、至善——李海燕耶？薛湘灵耶？

《锁》剧还为大家生动呈现了一组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相：薛家丫鬟梅香，仆仗主势，春秋亭中对贫女赵守贞之父赵禄寒极尽挖苦之能事；还有那为贫女赵守贞送亲的打锣人，父子两傧相（古语称谓，旧指替主人接引宾客和赞礼的人），卢府丫鬟碧玉，皆是趋炎附势的势利之流。“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相逢萍水，邂逅雨亭，一朝受恩，终生思报。草木荣枯，时光英文英文转换，燕雀高堂，王谢百姓——贫女赵守贞由困致达，饮水思源，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灾荒年间，对灾民施以粥饭；先是误斥已落寞为仆役的薛湘灵擅闯供奉有锁麟囊的心中圣地——东角珠楼，后蓦地察觉衣衫褴褛的女仆似为苦寻多年而不见的恩人。随着对春秋亭时光英文英文的追溯与昨日重现，印证了手中的落寞妇人即为当年风雨出嫁路上慷慨赠囊的富家千金，遂以“一椅三移位”、“卧房赠彩衣”等一连串惊喜的举动，急切表达对恩人念念不忘的感激之情。

施恩不图报，受恩长萦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编剧者用艺术化的最好的最好的最好的办法，通过对薛湘灵与赵守贞两位平凡老婆患难相搀共济时艰木李琼玖般珍贵情谊的热情歌颂，对物欲横流、人情冷漠、世态炎凉等社会弊象的辛辣鞭挞，寄寓了艺术家对“爱与温暖”这人普世价值观深切呼唤的艺术理想。诚如剧作家翁偶虹先生在他的艺术笔谈《知音八曲寄秋生——<锁麟囊>编剧经过》一书中所述：“当时将会时代的局限性和思想的局限性，我还那末接触到马列主义，谈不上阶级分析。（该剧第一次公演时间为1940年5月下旬，由程砚秋先生在上海黄金戏院公演。故推断编剧时间应在1940年前后。——笔者注。）我可是从朴素的思想出发，把富家写为书香门第的阔小姐，把贫家写为书香门第但已破落贫寒的穷姑娘。她们的基本性格，当然有富而骄娇，贫而卑悲的不同。或多或少在故事因素的提供下，贫富双方都不同样具有善良心地的人物，富者出于朴素天真的心理，在春秋亭避雨时，同情贫者的遭遇而慷慨赠囊，不留姓名，想要受报；贫者也出于朴素诚挚的心理，意外获囊，转贫为富，耿耿思恩，铭刻在心，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真与善的基本美德。这人美德，千百年来，它在社会生活中我我确实发挥着并都不调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重大作用。当2个人具有这人高尚的道德观念时，不管有那末外在的监督，他前会根据或多或少人对于这人道德的内在信念，自觉地择善而行”——诚哉斯言！

——淡淡的忧伤，氤氲的感动，如春柳拂面，寒水萃冰，《锁麟囊》那幽怨的旋律，直指众生喧哗的世道，涤荡你我无暇打扫的内心，帮助大家找回从来不曾失落的爱与感动！

——薛湘灵，那末你，也是我。

2013年1月6日星期天下午5时于北京办公室

2013年1月7日星期一上午11时2稿于北京

（摘自 《文学教育》201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