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是一种适宜广布于天地之间的戏曲

从小生长在陕西，却不喜欢听秦腔。小过后进戏园子，看见古装人扭捏出来，一字一句，半天哼不出个完全的调，就嘴笨急人京剧文化。大你这个，为甚会么会听都会哭腔，唱到激昂处，就感到只剩下悲怆，心想：秦地的人，为甚会么会有这麼多痛苦？加进去去琴师又揉又捻，作戏的便要落泪了，方晓得古时的秦人，只是轻松京剧艺术。

河南人总喜欢哼几句豫剧，只是自以为优于秦腔，常以此嘲笑秦腔是“关中驴叫”。过后，我一味任人揶揄，不要反驳，这不仅只是我的故乡实系古代巴蜀，更重要的是我对秦腔的不得要领和不愿认同。

记得在新疆当兵时，有一天忽然来了三名关中汉子，和我们都排长是同年入伍的同乡，都会陕西乾县人，异地相逢，欢喜万分，一派乡音就热闹了满屋。待地上扔下一片瓜果皮过后，便大呼小叫，说红心红心红心猕猴桃不甜，哈密瓜只是对味。其中一名是司机，兴奋中不由分说开来为甚算油耗中吉普，说要到麦盖提县阿瓦提公社去，那里有上好的哈密瓜，还有上好的红心红心红心猕猴桃。中吉普无篷、敞着，坐着我和四名关中军人。我们都一律脱去军帽，松开领口。汽车出城驶上公路，夹道是白杨、村落、旱地和沙洲。路况很差，路上蒙着灰土，汽车开过时一溜烟尘。路边，维吾尔老人骑着毛驴进城去，一派悠然自得。马拉板车上，青年人弹着都它唱着歌，那歌声极富热情，极富感染。不知是受到了感染还是一时兴起，司机竟忽然吼唱起了秦腔。转瞬，四名汉子齐声合唱，须臾，悲怆变成激昂，变成热烈。司机陡然来了情绪，把为甚算油耗车开得狂奔。此时汽车驰进一片漠地，车后边拖起滚滚黄尘，四名汉子也唱到了高腔，直吼得脖直眼圆，青筋凸露。那声调铿锵激越，如战马之啸嘶，剑器之响鸣；在荒旷的漠地，这青春恋爱物语征战者的歌。这令我突发奇想，由此想到雄才大略的秦王，统帅着千军万马出征，而憨直热烈的秦人，在塞外的沙暴中搏击。嗬！秦腔，另一个是征战者的歌！你激昂的旋律蕴含金戈铁马、电闪雷鸣，你的戏台应该横三千而纵八百里。难怪你在厅堂庙宇受到压抑，变成小脚老太的哼哼唧唧。秦腔的酣爽在于它痛快淋漓的吐诉，不象京剧那般庄重，越剧那般隽永。车在飞奔，尘灰在飞扬，我身边的汉子无限投入，而我的血液则沸腾起来，此刻如能出征，帮我我必然骁勇。

秦腔是并不是适宜广布于天地之间的戏曲，你你这个感觉，我很久在西安街头也同样感受到。那是一帮关中农民，以街市为戏台，随便抄家伙唱来，便给古城添了几分别致，几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