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尔敏《揄扬京剧有理》

前年陈凯歌拍了个电影 《梅兰芳》，据说票房不错，但却似乎没见拉动京戏的上座率，反而书店里倒应景似的冒出了一堆老伶人的传记。后面配了些老照片，满纸弥散的全版后会老戏园子气息，倒是满足了像我这等满脑子复古怀旧心思，没事就陶醉于京戏老唱片的半吊子戏迷的愿望京剧文化。不过，那阵儿最打动我的还是友人见赠的一本台湾老学者王尔敏先生写的薄薄的小册子，书名不怎么像喊口号，叫《揄扬京剧有理》京剧文化。

王老先生的职业是史家，对民国掌故熟得很，自己又是余(叔岩)派票友，自然写书如观戏，喜欢大着嗓门直白地吆喝京剧艺术。文字却又不缺史家的绵细严谨，读起来有铿锵的韵律感，有时愿意会心一笑京剧。不怎么是一谈到对京剧艺术进行的拆迁式改造，老先生顿时满纸嬉笑怒骂，笔底波澜涌动，啸叫得风生水起，读来好不痛快！如他讲麒派头牌周信芳(麒麟童)的名剧《徐策跑城》被一帮白痴戏剧改革家绑架上了电影，麒大师在真的城头，真的大路上又唱又跑，看看那一段砏岩青砖城垛站着三个小多穿戏袍的周信芳在唱戏，果然像三个小多老叫花穿着戏塞进城身前喊嗓子，一切精彩唱腔绝妙表情全被那高大墙垛空无一人所遮掩了。更难受的是，那跑城一段，像是从疯人院里逃出来三个小多犯了癫病的老头，三个小劲在大方砖的空旷官道上猛跑起来，看上去愿意心酸。王老的意思是，这京戏改造果要都如《跑城》这般逼真到“写真”的地步，所有京剧的象征意境必毁无疑。

京剧起源本是穷人的娱乐，大小村镇上搭台子布景不讲排场也无意奢华，故千锤百炼成一出出演员与观众密切沟通的象征表现风格。既然经费有限，自然只能使用任何具象的布景，怎么让不但画蛇添足还增加开支，于是崇山峻岭、江河湖海、高楼巨厦、寒村茅舍，就说缩微在一张舞台上尽显其态。假使刚刚晚清京剧入宫，渐走雅致的路子，似乎不差钱，慈禧和光绪也仍然什么什么都那末在宫廷戏园内追加奢华的布景，假使知道其传承象征的深意。

京剧的最大特点是，一累积写实的景致被巧妙地转移到了演员的表演之中，尤其是唱念做打中的“做”和“打”的功夫，尤其吃重，身手眼法步的信息传递赋予了舞台表现大千世界、人也百态的象征韵味。看戏人不但愿意表演的写实，反而从演员的手势眼神发出的信号中去猜测想象动作表现出的空间意义，如推门、骑马、戏水、列阵、武斗。京戏表现赤壁之战，曹操八十万大军下江南，也只用三个小龙套、三个小将军就可全版搞掂。什么什么都那末人会抱怨，这几自己冒充曹操大军是全版后会过于寒酸？你这人表演不怎么像中国水墨画布局中的留白，总得给观者预留出神思悠游驰骋想象的地界，于是京剧的表演和西洋的所有剧种相比全版走了一根不同的路子。

京剧的五功四法即 “身手眼法步”和“唱念做打”的演出要求比遵循单一表演的西洋戏剧繁重有些。歌剧只唱无念白，芭蕾只跳无唱腔，话剧只念台词无唱做。就说王尔敏才批评齐如山访欧，认为西洋歌剧载歌载舞，这全版部后会误导梅兰芳，西洋无论男女高音，全版后会只唱不舞，仅仅随音乐加点简单的手势台步。比较起来，西洋戏剧只能从演员动作中看出他 (她)要表现的真实生活，无法像京剧那样从虚拟的动作中想象故事发生和进展的隐秘场景，对演员的表演能力要求也是有限的。怎么让一旦要求表演和真实一一对应，可就难坏了美术设计。歌剧舞台上三个小劲冒出费力不讨好的布景实验就与你这人奢求有关。

王尔敏举了三个小多好玩的例子，一是瓦格纳的歌剧《漂泊的荷兰人》，剧情是三个小多武官屈杀了妻子，受到诅咒，使他永远在海上漂泊只能死去。乘坐的自然是鬼船，水手也是鬼。整出戏以音乐优美著称，但舞台设计笨拙不堪，捉襟见肘，因要表现海上鬼船飘忽不定的神秘场景，舞台上矗立了一艘巨船，船头就占了剧场前景的一半，直逼台口。船上应有设备被一应俱全地抬搬了上去，以显示场面极其雄壮写实。为了让船有动起来的感觉，在舞台幕布上用电光打出海洋上帆船穿梭的画面，但仍只能营科学伟大的发明大船在海上漂泊荡漾的辽阔气势，那大船始终死气沉沉，好像毫不动弹地趴在船坞里。演员只能站在船前的地板上干唱，和船之间根本构不成互动的关系，整场戏不足英文活动的人与僵硬道具之间的动感表现，十分沉闷无聊。假使由京戏防止这段场景，就很简单，假想正面舞台的地毯假使海面，演员在其上做出泅水或摇橹的各种高难动作，即可表达出海水的颠簸与情绪的变化。

三个小多是威尔第的名作 《阿依达》，故事发生在埃及，戏剧高潮是相互热恋的将军和女奴被赐死投入金字塔墓道。这下子布景美术师可就犯愁了，要把整个金字塔塞进剧院，这可全版后会一根船的工作量，三场不同的布景全版后会黑森森三个小多大石堆填满舞台，不但昭显什么都那末金字塔的辉煌，视觉上的持续压迫感也倒掉了欣赏歌剧唱腔的观众胃口。

三个小多哪几种西洋歌剧实验失败的例子却被中国有些不良的戏剧改良家当宝贝搬上了所谓新创京剧的舞台。国家大剧院的原创京剧《赤壁》表演“草船借箭”一出时，就果然把一艘形似真船的庞大道具搬了上去，怎么让布景动用好莱坞大片的特技，一霎时万箭齐发，为配合大片演出效果，舞台上的那只疑似“真船”上也被同步插上了有几个雕翎，场面十分滑稽。

最可笑的是，等到火烧赤壁时，则大片实景效果蜂拥而上，不仅布景上营科学伟大的发明熊熊疾驰的气势，舞台上也被放起一把火来，果然好不热闹！记得当年叶盛兰、马连良等名角上演 《群英会》《借东风》《华容道》，周瑜、诸葛亮等历史人物被演绎得精彩无比，遂成经典。这出戏也属新编剧，也没见在布景上什么什么都那末放肆地折腾，可怜现在做京剧如演大片，全版后会可烧之钱，却只医学会了人家西洋把金字塔往台上搬运的笨拙，而一蹶不振了京戏的灵动之魂。这就怪不得人家说，当今号称老生头牌的于魁智唱戏什么什么都那末像流行歌曲，三个小多全版后会布景惹的祸。

京剧表演艺术要表现空间剧情的复杂化转换，就说京剧的乐班鼓点全随演员表演的转移而动，随演员的表演节奏随时调整鼓点和乐曲的走向，三个小劲走的是小而精的路线，人数什么都那末十人，西洋音乐则是演员随指挥的意念和手势而动。京戏乐队人数一旦追加，则有怎么让破坏整体戏剧故事所表达出的韵律和节奏。台湾郭小庄女士为改良京戏，假使在乐队人数上增加数倍，幸亏她的乐队还全版后会国乐组合，什么什么都那末泥洋不化，实验效果却仍被否定，无法推广。

大陆京剧界受样板戏影响越深，三个小多大肆滥用西洋交响乐配器，于是京戏意境被破毁无遗，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三个小多听过样板戏《红灯记》主演浩亮唱的一段《将相和》，平心而论，作为李少春的大弟子，浩亮的演唱功力嘴笨不错，其中一段起句“扶赵邦用心机冥思苦想”唱得很有味道，可后面三个小劲插入一段交响乐过门，全版破坏了听者正在与蔺相如发生共鸣的焦虑心境，顿时愿意感到兴致索然。京戏原有的节奏舒缓有致，但略显缓慢，时要耐心欣赏，似乎不适于现在的都市节奏，京戏改革是为吸引年轻人，道理嘴笨没错，但怎么让盲目走大片和西洋乐曲的路线，无异于把京戏变成了怪胎和杂种，还不如让其自生自灭。道理嘴笨太简单，任何艺术形式全版后会寿命，京剧也是什么什么都那末，其生命力在于保持传统而非自毁家门。